一片树叶闯进了我的视线,不知道从哪里来,我索性伸手接住它,生绿与枯黄相互缠绕,不分彼此却又泾渭分明,我想要看清楚这落叶的斑斓,于是对着太阳照了照,随着落叶逐渐靠近眼眸,生绿与枯黄纠缠着放大,逐渐演化深绿、青黄、赤红,穿透一阵白雾,一片山壑映入眼帘……
深绿的是柏树、青黄的是椿树、赤红的是枫树,山脚与半山腰上零星撒落着黑瓦土坯房。山脚一片微黄的草地上一头大黄牛悠闲的漫步,往上一瞧,一个放牛娃正坐在石头上数着白云,傍晚,放牛娃牵着老黄牛走在回家的路上,一片枯叶落在了他的头上,放牛娃将枯叶握在手心,使劲一捏、一扬,便消融于微风之中。
放牛娃的家在半山腰上,院坝不大,有两棵皱纹密布的长青柏树,两树之间系着一根绳子,这是个简易的秋千,放牛娃经常坐在上面,也不知道硌不硌屁股。两棵柏树扎根于院坝前,紧邻悬崖,放牛娃越荡越高,紧握着绳子,闭着眼,貌似在感受穿越山川江河的快感,鸟儿在耳边轻语,议论着与它们齐飞的小孩; 躲在白云里,飘向远方,看车水马龙、高楼大厦;将碧空中的云朵都推到爸爸的头顶,将太阳给挡住,爸爸也就不会满身湿透了吧。
天还未破晓,小放牛娃就爬起来将昨夜的冷饭加热,就着酸萝卜匆忙吃两口,又急忙将午餐装进铁盒子里放进书包往学校赶,勺子在书包里与铁盒子碰撞着发出“丁零当啷”的声音,好似催促着放牛娃走快点,再快点,要赶不上老师的故事会了。
横穿两座大山,不怕还未破晓路旁的坟堆,不怕树影交织的狰狞虚影,却被柴草堆上那一条白色的遗蜕吓得不轻。柴草堆上露珠挂在蛛网上一颗一颗,在破晓的那一丝光亮下尤其亮眼,月亮好似看笑话迟迟不肯退去,又好似在和刚睡醒的太阳唠家常。
被露水打湿的凉鞋已经晾干了,大脚丫子扣着鞋底,额头紧张得冒汗,在晨曦下如露珠般亮晶晶的,放牛娃瞪着那道白影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,求救的不断向后张望……
荷花凋落,荷叶枯黄,村民将荷塘的水放干,采藕的季节到了。放牛娃撩起裤腿一脚就扎进了淤泥,他看见水洼中有一条大鱼,不知道摸了什么的手往鼻子上一抹,鼻涕没了,却留下了一条小胡子,耸了耸鼻子嘟囔着:“小鱼鱼,跟我回家吧!”
半个成年人高的淤泥,只见放牛娃一跳进去人就没了,稀泥翻腾着,冒了几个泡泡。转眼,放牛娃全身都是淤泥,怀里还死死抱着一条好大的鱼,大鱼在放牛娃怀里无力的挣扎着,不断张合的嘴巴诉说着无声的抗议。放牛娃被大人送回了家,哭得稀里哗啦。
夜晚,知了依依不舍的被赶下乡村声台,而现在是星空声台时间,青蛙打着节拍,蟋蟀和蝈蝈附和着伴奏。院前悬崖下方有个小池塘,池塘与一口井相连,这口井镶嵌在悬崖内侧,月亮一定是想跳进那口澄澈的井里泡澡,但它太矮了,最终碎在了池塘里。
放牛娃的爸爸拿着手电小心的走下悬崖,到池塘下方的小溪,放牛娃蹑手蹑脚的跟在爸爸的身后,手里提着小桶。小径上有很多或大或小的洞,这里是螃蟹的家,螃蟹一家卧在水里时不时冒着泡泡,被手电的光照也不躲,放牛娃伸手就去抓螃蟹,不料螃蟹后发制人,一钳子夹在放牛娃的食指上,甩都甩不掉,泪花在放牛娃眼角打转,水汪汪的眼睛求救的盯着好似看戏的爸爸,爸爸一边骂着螃蟹哄放牛娃开心,一边扳螃蟹的大钳子……不久,餐桌上的一个蒸笼里安详的躺着几只大红螃蟹。
池塘的水总是那么幽深,在太阳的阳光下泛着幽绿,放牛娃的爸爸在这里面养了很多鱼,放牛娃蹲在池塘边看了半天,也没有一条鱼上来打招呼。池塘不是很大,只装下了一个垒满石头的悬崖、两棵高大的柏树、一片碧绿竹林、悠闲的云、叽叽喳喳的鸟、碧空蓝天……
放牛娃坐在岸边将自制的鱼竿系上从麻袋上解下来的丝线,锤弯的针上勾着一条蚯蚓,蚯蚓一荡投进池塘,池塘里面的倒影变得扭曲,波纹一圈一圈漫延,好一会儿才平息。鱼钩迟迟没有动静,放牛娃却倔强地不肯放弃。
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树叶打破了平静的水面,波纹微微荡漾开来,树叶缓缓的划开水面到了放牛娃的面前,放牛娃向上望去,叶隙间洒落的阳光稀稀疏疏、变换,密密麻麻、闪烁。又有几片树叶砸在水面上,不知道从哪里来,稀里糊涂的就到了这方小池塘,在水面转圈撒欢,放牛娃的倒影扭曲着、破碎了……
在太阳的照射下,这片树叶变得多姿多彩。生绿与枯黄相互缠绕,交杂在一起色彩斑斓,组成独一无二的名为时间的颜色。又一片树叶落下,正好落在一个人头顶,那人拿下头顶的树叶打量着,这又会是怎样的故事呢?
作者:游建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