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黄拿着文件袋,走在街边,“铃铃铃……”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左边口袋,并没有找到他的手机,是哪边在响呢?老黄想了想才从右边口袋拿出手机,“喂,你好!”张嘴一口蹩脚的普通话。“老黄啊,你他妈办的啥事啊?……”是周成,去年才结婚今年家里的媳妇儿又怀上了,家里紧的很,所以他需要这笔钱。电话那头还在说,但老黄一句也没听进去了,左不过是些骂人的话,老黄也不回话他想起了曾大哥,他家的情况是所有人中最困难的。
曾大哥家里就他一个人挣钱,还得治孩子的病。再生性障碍贫血,一个14岁的孩子。他的妻子也病怏怏的,干不了什么事。可即使如此他也和其他工友不一样,拿不到钱也从来没有怪罪过谁。想到这里老黄心里就跟什么东西堵着似的,一阵莫名的难受。“嘟嘟嘟……”电话那头已经挂了。老黄看看四周,满街光怪陆离的景象,汽车在路上轧轧的颠着,行人弄得一身灰衣大敞,仓仓皇皇的像是在逃命。手里厚厚的文件袋里,装的都是老板打的欠条。当初是自己张罗着接活儿干,当然要钱的责任也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。不过如今的这些老板总是把工钱一拖再拖,找着各种理由不给钱,遇到脾气不好的,不被骂个狗血淋头就被恐吓得屁滚尿流。站在街边,老黄深深沉了一口气,为了这一年的工资,他已经跑了好几天,这是最后一个去处了。可一想到只要能讨点血汗钱回来,大家伙的日子就能松缓一点,便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样往一处走去。
不远处就到地儿了,一座规整的院子,厚重的门扇上镶着黄铜门把,垂着门环。风吹过,雾散了一些,看得清门上的很多裂纹还稀稀疏疏的留着赤红木屑,这门该是阅尽了沧桑。四周并没有人,门边的杂草长势可喜,一派生机。老黄推门进去,老木门的吱呀声很大,可一个人都没有引来。像是隔绝了世界一般的死寂。老黄向狭长的前院走,隐约听到门楼的西边传来了声音。寻着声音而去。
“汪强,我们给你做零工,你为啥不把钱给我们!”那个人穿着素色对襟衣服,麻布料子,脚穿青面布鞋,鞋子前破了洞,黝黑的大脚趾就露在外面。他正可大声音地质问坐在老爷椅上的人。
“找我又这事啊,谁说不给啊!你们急什么,不是最近手头紧吗。”边说着边拿起桌上的紫砂茶杯嘬一口。他穿着灰布长衫,虽然颜色深,可看的出来料子是缎的,宽脑门,中分头,眼神狡黠,一副精明的样子。看来是他们的老板了。老黄默默在心里啐了他一口,这样还没钱,谁信。
“你这话都说了大半年了,逛窑子有钱,日子过得逍遥,咋就没钱给!你今天必须把钱给我们,不然别想把我打发了!”说这话的时候,那老板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可转眼就消失了,像有了什么决定。
“那好吧,你们两个带他去取钱”老板向边上的两个人示意。
那个零工和老黄一样震惊,刚才阴郁的脸一下子就堆满了喜色。对那老板连连鞠躬感谢,像是得到了恩赏,之后便随着那两个人出去。老黄也悄悄地跟在后面,拐了几个弯,已经离门楼很远了,更看不到院子那头做工的人,在前面有个单独的小房子。那两个人把零工带进去,老黄在外面等着,可半天也没人出来。老黄走近窗户想看个究竟,才发现房子根本就是空的,那两个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,地上好多水,黑黑的,可为啥会有一股味道?是血腥味儿!老黄突然反应过来,那不是水,是血!零工的!老黄吓得踉跄,瘫坐在地上,空气中的血腥味扑头盖脸的漫过来,遮住了他所有的感官。跑!对,得快点跑!老黄想站起来,可是丝毫没有力气。他撑着地,用尽全力,把地上的草抓的稀碎,还是站不起来。他看见了那俩个刽子手狰狞的脸,笑得变形,他们以杀人为乐,正举着大刀向他走了过来。可他动不了,再怎么都动不了。明晃晃的大刀已经举过自己的头顶,像一块砧板上的死鱼,正被拉直了脖子,“咔嚓……”
“黄先生,黄先生,你怎么了?”老黄一个激灵,向沙发边上一躲。是李律师,为了要回血汗钱,自己请来帮忙打官司的人,前两天约好了见面。李律师一脸的莫名其妙:“黄先生,你怎么了?我是李律师啊。”老黄才惊魂未定的看了眼面前这个一身西装革履的人,颤抖声音说:“李,李律师……”长吁口气,原来是场梦。“对啊,是我,我刚刚看你睡着了?”“啊……啊对,这段日子有些忙。”老黄憨直的点点头并未说他梦见了什么,顿了半响。才想起正事,“李律师,我们工地那个……审结了吧,结果是不是出来了?怎么判决的?……”老黄没有底气的问道,语气带着一丝希冀。
“判的强制执行,放心了吧!”老黄听到这里瞪大了眼,喜形于色。可那两张狰狞的脸闪在他面前,让他恐惧的晃了晃头。“咋了,不相信?”老黄没有抬头看他,怕那两张脸出现,支吾了半天,“他们,会不会报复我啊”李律师听到这里,爽朗的笑了,“黄先生,这是法制社会,你完全不用担心,把钱拿回去给你们的工友就可以了。”“可是,可是……”“没有可是,黄先生,法律会保护你!不用担心。”律师说的笃定,老黄听后放心了点,可心底里还有些阴郁。
几天过后,老黄捧着这沉甸甸的工钱恍若梦境,耳边响起了工头拿钱给他时歉意的话语,没有所谓的报复。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一样,不真实地发紧。忽的眼前又闪现出那两张刽子手的来,可很快就被工友们拿到钱的笑脸所替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