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成了家里的“客人”。
来去匆匆,只做短暂的停留。
呆在家里的那几天,我总是最闲的一个。父亲、母亲都有各自的事情,小妹放假休息时也忙于她的功课。唯独我全然脱离,变成了个“闲人”。
当发现点规律想要干些什么活时,母亲总能找各种理由将我支开。还老说:“回家了,就多休息休息”。好像我在外面读书,已习惯了城市里的生活而受不得风吹日晒了。
至于父亲,他也有事没事地凑到我身边,问我工作、学习和生活的一些情况。没得问了,就开始叮嘱我要保护好身体。聊天的最后父亲总说:“地里还有活儿,我先去,你在家好好玩。”我便一路跟着他走到门口,才发现我站起身来竟然和他一样高了,可在我的记忆里,我从来就只可以和父亲的肩头齐平,我没有再长高,只是父亲他......
近几年来,我发现父母是真的老了。母亲的头发花白得已不成样子,父亲的身体也大不如前。好几次,我发现他在院里跨一个半米多高的栅栏时摔倒了,然后怕我们看见,又立马吃力地站了起来。
我就这样一天天地在家“做客”,父亲、母亲就连小妹对我从来都是温柔细语,生怕怠慢了我这个“客人”。
到离家的那天。他们总会早早起来,开始在家的各个角落里翻找我落下的东西。
收拾完了,父亲也下地回来,一家人坐在桌上开始吃早饭了。说是早饭,其实荤的、素的、汤的都齐了。饭桌上,没有太多的言语,像是保留着话,下一次就可以早早地见面,其实这一别,一年半载也见不到了。
吃完早饭,就要送我去坐车了,是要步行二十分钟到村子北头的路口才可以的。打我高中第一次离家起,父母每次都要亲自把我送到那里,看我上车,与我挥手,但从不说再见。
第一次离别时,我去镇上念高中,母亲和父亲背着麻袋。因为天太早还举着手电,一路走到车站,我们三人之间没有过多交谈,那时我的内心是雀跃无比的。因为可以走到新的世界,离开父母的庇佑,甚至可以躲开他们的唠叨。
就这样一次次的送别,想想到现在,差不多已经百余次了。我竟不知从何时起,要频频回头看向他们,我发现自己开始害怕这离别了。
那车子是由西向东开到最后一个站点,然后再折回来向西走的。我们的站点刚好处在中间,几小时一趟,大家进城办事也都赶着最早的这趟。所以站台虽不足5平方米,可还是会涌着好多人。等车一来,明知道一会还会折回来,但都怕后面站的人太多,上不来,所以就选择,提前上车。我也习惯了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上车,上车后冲母亲父亲一招手,便被这车上的气氛冲淡了些别离的情绪。
但在车子折回来时,我远远的就看见有两个熟悉的身影,矗立在我刚才等车的地方。他们见车子近了,就开始不断的向车内张望,找寻着我的身影。我赶紧向车窗边挤,想和他们打招呼。可人太多,他们似乎都不明白我的意思,直直的站着不肯挪点自己的位置。母亲还在张望,父亲向前走了几步,但又停下了。我看得出,母亲都快要哭了。眼泪在她眼框里打着转,她倔强的紧咬着嘴唇,奈何被人群挤住的我,还是没有让他们看见,无法向他们挥手。
车停下,又陆陆续续的上来人,然后关上车门,发车!这整个过程我只有默默的看着我的父亲、母亲在车外寻找着我。随着车子加速,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,车站只剩下他们两个,可是还不愿离去,他们看着那辆车离开,便像是进行着最神圣的送别仪式。
我望着那身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里。车窗开着,灌进了风,还有一些冷,我收了收身子,竟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。
在相同的车站有过那么多的离别,而我独独记得的是那一高一低、一胖一瘦的身影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