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一晃,已经过去了十九年。不知不觉,又快过年了。今年,我没有和往年一样,早早地回到家里。
小时候,放了寒假,我可以在家里包些饺子,把他们蒸或煮了,等着干完农活的父母,还有爷爷回来一起吃。有些时候,我也不包饺子,而是弄些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。我总要多做一点,把多的分给老院周围的朋友。
做好以后我就坐在灶房口,望着她们回来。
那些年没有多少机会吃肉,唯有过年的时候才可以好生打打牙祭。哪怕年前就早早备好的香肠腊肉,也不能煮了吃,要省着直到除夕才能煮,这样的话翻了年就还有香肠腊肉,前一年过了,翻了年还有多余的,这样才能年年有余,是个吉利兆头,意味着这一年里家人都不会饿肚子。
作为穷孩子的我,是懂这个道理的,因此年前不敢随便动用多余的肉,生怕第二年一家人都饿了肚子,那我的罪过就大了。
除夕前一天的晚上,我爱坐在老院里,看着天上似有似无的月亮。一大家子人都快回来了,姐姐要回来,奶奶要回来,还有小叔,姑姑和姑爹,好多的人。嗯,明天早上要早些起床,姐姐可能会骑自行车回来,也可能坐公车,姑爹肯定骑着他的摩托载着姑姑一起回来,小叔和奶奶估计会回来的晚一些,过年了有好多人都要回家,路上肯定很堵,快到家时他们肯定会打电话的。我可不能睡懒觉。
这时,厨房的灯一定亮着,爷爷还在厨房里为他的事做准备,已忙活了许久。
除夕,天蒙蒙亮,天这头才露出点光,那头月亮还没下去。我迷迷糊糊的醒来,便闻到了呛人的蜂窝煤燃烧的味道,那是爷爷在做属于他的事——地地道道的甜烧白。爷爷平常做的菜总带着缺陷,红油菜煮好,不加盐;厚皮菜炖肉煮,只是加多了盐,太咸了……只有爷爷做的甜烧白,我始终觉得是味道最好的,夹杂着几十年情感的东西,确实很好、很丰富。
一大早,我就站在家门口望着,有时走到家门外的马路上,我朝马路的两头望了许久。我在那里望着,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眼眸中,不眨眼仔细去瞧,继而特兴奋地喊了声:“姐!”手向她挥着,声音总是很大,爷爷在家里都能听见,然后从灶房出来站在院儿里,手里或许还拿着菜……
那时的记忆还是滴滴点点铭刻于心。
过了十二年,家搬去了新院,老院也慢慢荒废,附近的邻居也隔得远了些,之后,邻居也搬走了。以前,鼻子一闻,就能知道邻居有没开荤,瞧瞧四处的烟囱,就知道是哪家了。不过,我不好意思去蹭饭,妈说,那太丢人了,会被人瞧不起。现在,闻不到炒菜的肉香了,哪怕再在老院驻足,也是闻不到的,早被风从老院吹到了另一个地方,不知所踪。
近些年,一大家子人都在新院里过年,虽说都回来了,爷爷的甜烧白还是有的,不过大家团圆的时间变得飘忽不定,要么年前,要么年后,不再像在老院时那么有规律。再也没有时间能弥补那种十几年来的规律。
昨年,放假迟了些,那是我高中的最后一个寒假。刚放假那会儿,距离除夕还有七八天。回到家,爷爷还在忙着地里的活儿,时不时歇口气儿,之后朝手掌心呸了两下,又继续拿起锄头干活。回到家,闲着没事做,我做了些吃的,等爷爷回家一起吃。吃过后,还剩下不少。周围早没有邻居了,不知道剩下的该分给谁,其实谁也分不了。多余的还是留着下次吃吧。
昨年除夕时,一家人还没回来,有的外出旅游,有的还在加班,有的……新院里只剩下我和爷爷两人在家里望着,一会儿望着远方的云,看它变来变去,却没变出个熟悉的人来,一会儿望着近处半掩着的大铁门,等着它被推开的那一刻。
而现在,马上就要过年了,我还没回家,没出去玩儿,在为了自己的未来打拼。
时间走了,悄悄的,留下了一大堆东西,等着我们去拣。
但我想当大铁门推开的那一刻,我们一家人还是团聚在新院里,吃着爷爷做的甜烧白……